小人物恒大 MINOR CHARACTERS MATTER
发布时间:2020-08-10 发布者:吴健
标题借用了最近高频出现的短语。彼短语迄今尚无定译;如果要让我来翻译这个标题,我大概会翻译成:
不管是那边的黑人,还是这边的女人,都是美国文学里永远的焦点和永恒的热点。然而,直到今天,两者依然摆脱不了minor的标签。比如,我们谈起“垮掉的一代”,首先跃入脑海的必定是凯鲁亚克、金斯伯格、巴勒斯,一群白男。仿佛女性是天然不会“垮掉”的。以至于我正儿八经地将“女性”和“垮掉”串联在一起,是两年前才发生的事。我在上一篇《在路上》的编辑手记里,提到蛐蛐帮我牵线搭桥,请到陈杰老师出山,贡献了他的第一部译作;《小人物》的面世,则有赖于她的推荐。实际上,当她听说陈老师要译《在路上》之后,不假思索地便发来一句:
自然,于我,这是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。我彼时对垮掉派的认知约等于“垮掉派三巨头”。蛐蛐给我科普,一开头便是乔伊斯·约翰逊,“这是最出名的,其他还有四五个,都是奇女子,都是跨界的艺术家“。她还特别提到另外两位——黛安·迪·普里玛和赫蒂·琼斯。如果说我要专攻女垮引进和出版的话,三本书都可以做的;但毕竟精力有限,最终还是选定了乔伊斯·约翰逊的《小人物》,她做过凯鲁亚克的女朋友,和我要做的《在路上》是可以产生一些关联的。上面提到的两位,在《小人物》中也出现了,尤其是赫蒂·琼斯,出现得还不算少。虽然《小人物》是蛐蛐极力想翻译的,她硕士论文写的就是这本书,博士论文也与之相关(论“女性介入男性主导的文艺圈”),但出于一些个人原因,她最终没能成为本书的译者。哪里会想到,这本书确定译者并不难,难就难在落实版权。译者早早定了下来,等到和外方签下版权合约,却是半年以后的事了,离《在路上》上市已经不足一年。稳妥起见,这半年时间,我没让译者动笔,就这么耗着。毫无头绪的我,问遍了国内几家主流的版代(大苹果、安德鲁、博达、光磊),得到的答复都是:我们不代理。我一度将要放弃了,不做也罢。我只能在网上胡乱地搜索,也不知道哪一天,竟然瞎猫碰上死耗子,进入了一个从没听过的国外版代公司的网站,上面写着,他们代理乔伊斯·约翰逊。喜出望外的我,直接写信给这家版代,很快收到了回信:原来兜兜转转,我还是要通过光磊获得授权。后面的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(虽然依旧拉锯般地持续了数月之久)。签合同,开始翻译,不赘。
关于内容,我无须多言,想必会有不少读者在看完后到此畅所欲言。这实在是一本能够引起很多读者——尤其是女性读者——共鸣的书。我曾经说过,“垮掉派的《圣经》”《在路上》并不是每一个人的菜,有的人读得热血澎湃,有的人硬着头皮读了不少,也无奈中途放弃。但《小人物》不是这样——你不需要了解“垮掉的一代”(你从零开始,捧读本书,随着阅读的深入,这个特殊群体的影像便会在你的心底逐渐清晰),你不需要了解上世纪中叶美国的历史和社会状况(书中会通过诸多细节,为你娓娓道来,揭开面纱),你只需要跟随着乔伊斯的脚步,漫步在半个多世纪前纽约的大街小巷,置身于与你擦肩而过的那些肤色各异的纽约客中间,你就会不虚此读。《小人物》读起来很舒爽,时不时会很抒情,有点让我回想起当初读《伊甸园之门》的感受了。《小人物》是这样结尾的:我是一个四十七岁的女人,我常常有着世事无常的感觉。如果说时间像一首曲子,你可以反复重来,直到将它谱好。
而在本书中文版出版的时候,乔伊斯·约翰逊,那个在《在路上》出版时陪伴在凯鲁亚克左右的年轻女子,也已经是八十五岁的老妪了。我不清楚她的身体状况;正值疫情在纽约肆虐,我实在不能不担心她的。版代通知我,眼下纽约无法正常收取快递,寄给乔伊斯的样书便只能暂且扣留在我这里。我希望这本书能早日漂洋过海,去到她的手中,让她再一次回忆起半个多世纪前的那些往事,点点笑容浮上嘴角。去年,《纽约时报》将《小人物》列入“过去50年最好的50部回忆录”,对我而言,似是一个嘉奖,好歹又多出了一条可写的文案。《纽约时报》并没有看走眼,它对本书的评价,正好是对本文标题的解释:约翰逊写活了那些也许被历史最终判定为小人物的人,但对她自己那一代人来说,这些小人物大到足以塑造那一代人的意识。